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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连年来，在私募投资市集发展经由中，基于投融资和风险保险需要，产生对赌条约（又称估值调养机制）此种新式交游模式。为得回其需要的资金，融资方（股权转让方）因而出售其所握有的主义公司股权。此时，为减少投资方（股权受让方）的收益风险，频频会商定以主义公司当年年度的事迹算作对赌目的。若主义公司未能达到商定的事迹时，融资方承诺给以投资方一定的抵偿，抵偿姿色可能是现款或股份。

股权交游完成后，若主义公司在后年度未能完成承诺的事迹，融资方因事迹对赌失败，给以投资方抵偿，就会产生所得之“得而复失”。问题是股权所得之“得而复失”的减少部分是否准许恳求退税，融资方的退税见地是否能得回税法的提拔？

连年来，北京市发生11起对赌业务涉税争议行政诉讼案件，这11起案件的见效判决均认定税务机关胜诉。无专有偶，2024年8月16日，上海市第三中级东谈主民法院作出（2024）沪03行终133号的终审行政判决书，驳回王某对赌失败恳求退税之上诉请求（以下简称王某事迹对赌恳求退税案）。这是2024年2月上海税务法庭成立以来，审理的第一王人对赌退失溃退税案件，案件审理的戒指具有一定的目的兴致。

以王某对赌恳求退税案为例，因王某事迹对赌失败无法获准退税，导致其股权转让所得的试验税率高达37.84%，远高于莫得事迹对赌条约下的一般股权转所得20%税率。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因对赌失败，导致股权所得之“得而复失”的减少部分，缘何无法恳求退税，当中的关键点为何？在平正税负与改革的融资模式之间，两者怎么息争共生？

一、王某事迹对赌恳求退税案简介

（一）基本案情

投资方甲公司与融资方王某、案外东谈主袁某某，缔结股权转让条约及利润瞻望抵偿条约。商定购买两东谈主所握有主义公司乙公司100%股权，交游总价为东谈主民币（下同）为11.5亿元，甲公司以现款支付和刊行股票的搀杂姿色支付。由于王某握有乙公司50%股权，共计得回现款对价为25,000万元，股票对价为32,500万元（由甲公司刊行股份），共计57,500万元。两边还商定，若主义公司乙公司在当年（2016—2019年内）未达到所承诺的净利润数额，由甲方按照东谈主民币总价1元回购，王某转让其握有的相应股份算作抵偿。

由于乙公司未完成承诺的净利润，王某履行对赌条约抵偿，分两次抵偿甲公司股份，甲公司回购总价各均为1元。2022年10月11日，王某因事迹对赌失败而用股份抵偿，导致其原已兑现的股权转让所得减少，觉得该“得而复失”的股票对价收益部分，多交纳个东谈主所得税53,744,652.18元，故向税务局恳求退还税款。税务局作出不予退税决定后，案件经复议、一审及二审终审步伐，征税东谈主王某的退税恳求，均不被税务机关及法院所提拔。

（二）二审法院的分析想路

二审法院将本案归纳为以下两大争议点并进行分析。其一，王某因对赌失败所为抵偿义务的履行，是否影响股权转让所得的细目。其二，王某因对赌失败所为抵偿义务的履行，是否不错成为退税的原理。兹简要评释如下。

从民商事交游样式来看，上诉东谈主王某因履行利润瞻望抵偿条约，导致股权转让所得“得而复失”，该股权转让试验所得的减少戒指，并非对股权转让交游总对价的调养，而是对打算风险的抵偿。另从个东谈主所得税法角度看，上诉东谈主王某抵偿股份义务的履行，也无法改变股权转让所得之兑刻下辰，相配狡计的征管国法。因此，抵偿义务的履行不影响股权转让所得的细目。《税收征收照拂法》第51条仅适用于向上应征税额交纳的税款的退还，故本案并不存在多缴征税款的情形。对于商定的抵偿义务的履行，当今个东谈主所得税法界限也无相应的退税国法。

因此，实难以抵偿义务的履行算作退税的原理及依据。

二、覆税难收

（一）已发生的征税义务不可苟且改变原则

从课税的平稳性而言，只好是特定已发生的经济事件合乎税收货立要件，也曾发生的征税义务就已发生，原则上无法回到当初还没发生的景色。因此，事迹对赌条约安排下的股权转让所得课税时点，是否如一般等闲股权交游，在交游完成并过户时即已发生，交游对价也就随之细目？或是需要把柄主义公司当年多少年的事迹发达，才调阐述交游对价的最终数额。

把柄《个东谈主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17条，股权转让是按序狡计所得，不适用于具有周期性质的所得所遴荐的预缴征管模式，故其性质不属于预缴税款，也就天然就莫得后续再进行汇算清缴，多退少补的适用。

（二）履行事迹抵偿条约组成征税义务不可苟且改变原则的例外吗

征税义务发生后原则上不可变更，并非不可动摇的铁板一块。若在异常情况下，有调养两边合同关系的刚直原理，为松驰课税的不对感性，基于课税平正洽商，可按例外情形处理。举例，依照《对于征税东谈主收反转让的股权征收个东谈主所得税问题的批复》（国税函［2005］130号）第2条国法，若股权转让契约未履行结束，由于其股权转让行为尚未完成、收入未澈底兑现，或者撤废股权转让契约而退还股权转让款，股权收益不复存在。以上这两种例外情形会对股权转让收入的阐述相配发生时辰产生影响，但因事迹对赌未达标所变成的股权转让收入的减少部分，并非上述两种例外情形，故无适用之余步。

三、税法并非如您遐想中的轻便加减狡计

事迹对赌失败变成所得之“得而复失”情形，其税务处理就怕不是如您遐想中的加减算法那样轻便。最朴素的直不雅说法会觉得，在交游过户时已发生并兑现的股权转让所得，过后因对赌失败而抵偿相应股份，在股权转让所得数额最终减少的情形下，这部分多缴的税就可恳求退税。对此，笔者不应允此不雅点，税法有其本人的逻辑、律例与兴致，兹评释如下。

（一）估值调养机制不妥然就便是价钱调养

事迹对赌条目并非价钱条目的组成部分，而是另外一个安定的合同条目。问题是，由于股权转让的价钱条目是建树在对主义公司估值的基础上，若主义公司的估值有紧要调养变化，例必会影响交游价钱，因此对赌条目又称之为估值调养机制。

笔者觉得，所谓的估值调养机制未便是价钱调养。对赌条目的商定，可说是对冲因高估主义公司股权估值，保护投资方的机制。是以才商定若未达承诺事迹，融资方需抵偿投资方因高估主义公司价值的损失。问题是，除非对主义公司的估值澈底以其当年盈利数额作念基础，不然诚然主义公司未达承诺事迹利润，但由于影响主义公司赚钱的身分许多，其估值可能因行业发展远景看好，或市占率擢升级原因而高涨，此时企业的估值不降反升。

退一步而言，纵使对主义公司的估值澈底以其当年盈利数额作念基础，当主义公司未达承诺事迹利润，也应当在未达承诺事迹利润的年度内再行估值，以进一步考证或阐述当初对主义公司的估值存在过高估值。不然，仅凭当事东谈主一纸合同商定，恐难推翻股权交游对价的最终数额，更无法溯及动摇已发生并兑现的个东谈主所得税数额。

（二）估值调养机制的功能

如前所述，事迹对赌条目并不澈底便是估值调养，更与当初商定的股权转让价钱无例必相关。正因为股权转让的价钱条目是建树在等价交换的基础上，投资方之是以用高于主义公司净钞票的溢价姿色，无非是看好主义公司当年的发展远景，而非属意过后的事迹抵偿。因此，投资方与融资方商定事迹对赌条目，其主要目的并不在于得回抵偿，适值还相背是看好主义公司的后劲，认同当初商定的成交价钱。

承上所述，除非对主义公司再次进行估值并如实能讲授，利润瞻望未达商定事迹的戒指，已试验影响主义公司该年度的估值。在此想考头绪下，单纯的事迹抵偿条目并不是基于对冲交游价钱过高的调养机制，其最主要的功能，毋宁说是在于统一对方对于钞票当年收益的预期与风险的分拨，从而并不行溯及影响已发生并兑现的股权转让收入数额。既然已发生并兑现的股权转让收入，不受抵偿投资方损失导致产生所得之“得而复失”戒指的影响，天然该部分的股权转让之个东谈主所得税也就莫得所谓的多缴而退税的问题。

四、代结语：平正税负与改革融资模式之间的息争共生

（一）对赌失败不准许退税导致的税负不对感性已向上税法解释论的极限

笔者觉得，与股权交游对价无径直相关的事迹对赌条约，不宜也不应退税。另一方面，咱们也不行藏匿事迹对赌条约模式下的所得之“得而复失”，产生的税负不对理欢娱。对于股权转让所得之“得而复失”是否准予退税的争论，由于此一争论的探讨，已远远向上解释论所能承担的功能，同期也瓜葛太多现实利益需要去磨合。因此，不管是基于法教义学或是所谓的骨子课税原则，都未免得出见仁见智相左的论断，短时辰内就怕谁也难以劝服谁。

（二）总结股权转让所得计税基础的合理化才是本来清源之谈

本案名义上是退税争议案件，更值得探讨的兴致在于，股权转让所得计税基础的合理化。把柄《个东谈主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17条国法，财产转让所得，按照一次转让财产的收入额减除财产原值和合理用度后的余额狡计征税。问题是若征税东谈主一年屡次转让股权，如部分股权转让交游戒指存在损失，按照前述国法是不准许扣除。

尽管有论者已驻扎到前述国法对股权转让所得扣除部分，不包括损失的不对理之处。但本案对赌失败的股权转让所得“得而复失”的损失部分，并非并吞年度股权转损失是否准许扣除，而是波及是否准许跨年度的扣除争议点与深档次想考，这已不是修改《个东谈主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17条就能处理的问题。

是故，与其纠结是否准予退税的解释论考虑，不如回反正确狡计跨年度股权转让所得的税下档次。在合乎税收职守平正又能兼顾征管戒指，同期为当年改革融资模式预留一定空间的条件下，从立法论上遐想相应的《个东谈主所得税法》跨年度失掉结转配套轨制。通过一揽子姿色来处理所得之“得而复失”此类型的退税个案争论，好像是《个东谈主所得税》当年修法的迫切议题与值得神勇的大标的。

（作家李俊明为上海交通大学法学院财税法接洽中心推行主任）